一九二三年
元旦那天,我在北京市郊的柵欄總修院獻祭,這座遣使會管理的修院不比歐洲的差。我也參觀了聖母會的初學院和附近的天主教公墓,包括利瑪竇之墓以及在拳匪之亂中數千名為信仰殉道的紀念墓碑。
元旦十點,由北平文甫理主教陪同覲見梨元洪總統,受到外交儀式的隆重歡迎;總統特別感謝教宗委派代表來華。
元月四日到天津停留了三天,視察了教區的各種事業,非常滿意,也參觀了一八七零年十位仁愛會修女被害的聖堂。
我在北平也視察了各修會和聖堂,可能的話就在那些聖堂獻祭,送聖體。
(一)保定
一九二三年一月十二日,我離開北京,經過保定再去漢口。
三省巡閲曹錕元帥正駐守保定,他調配了三輛汽車供教會使用,也派了一隊士兵到車站歡迎,保定街上懸掛了中國國旗。教堂前搭起彩樓,掛滿國旗和教宗旗 政府文武官員、成功主教、三十位中外神父代表、全體小修士和無數教友都到車站歡迎。我十七時到達,樂隊齊奏,場面動人。
十四日我在大堂獻祭,座無虛席。晚七時富主教宴請以曹錕元帥為首的各界首長,席間縣長舉杯致詞:「世界各國都有教宗代表,唯獨中國没有。現在教宗派代表來,非常感謝教宗。天主教在中國有極大貢獻:兩年前的可怕飢荒年,天主教不分彼此救濟了成千上萬的災民;戰時天主教成立的紅十字會,挽救了許多傷患的命運。公教在保定有一所醫院,兩座師範學校,教友與教外人都可進入。我們感謝教宗,並祝教宗萬歲。」
我在致答詞時表示:「中國是一個偉大而受人推崇的國家,中國人民以智慧和勤勞奠定了高尚的人格。我們正視這個國家的未來。敎宗希望教友成為最優秀和最忠實的公民,因尊重合法政權,謹言慎行,愛護國家而使國家繁榮。敎會只會有助於國家,而非國家之障礙,敎會只願榮主救人,願與中國互敬互助……」
我記下這段歡迎場面,以表現出中國人的禮貌。宴會與敬酒是外交上的應酬,但為我是個重大負擔。(圖見59頁)
(二)正定
十六日晚上十點我到達正定,夜宿小修院,院内有許多修士。正定有許多老教友家庭起源於數百年前的耶穌會時代,因而也造就了不少優秀司鐸。正定教區以愛心培植的本籍聖召對地方教會有極大之貢獻。
正定有座大寺廟,是和尚的領袖住處。整個廟宇年久失修,巨大佛像的頭也露出外面,士兵駐守廟内。在城的另一面,天主教會興起了,在活躍著,在壯大著。後來我聽到一位方丈的事,使我十分驚奇;這位方丈曾告訴傳教士們,他並不相信他的宗教,他願臨終前領洗,現在還不要領洗,怕失去佈施。
(三)衞輝(汲縣)
一月十七日在衞輝縣看到林主教和米蘭傳教士。林主教身體健康欠佳,傳教心火卻很大,為人謙虛、純樸。
縣長把午宴由五個人用扁擔挑到教堂,還有兩條擺動的活鯉魚。林主教要我給挑夫一些賞錢,給縣長只帶張名片就夠了。我想世界上用名片最多的要算中國了。香港的納匝肋印書館給我印了很多精緻的名片,還把模板送給我備用。我不願吃這桌中國席;傳教士卻認為不吃就不給面子。何況他們也很少有這樣大快朵頤的機會。
(四)鄭州
鄭州改變很快,是京漢和隴海鐵路的交叉點。巴爾瑪外方傳教會的賈主教(Calza)成立的教區非常發達。一九○四年教友只有數百人,不到二十年增至一萬五千人。賈主教計劃成立修院。我停留了兩天。有位教友步行了二十公里來看望我,我感到很驚奇,他卻説:「你不遠千里而來,我才只走一天的路。看到代表,就像看到教宗一樣。」
(五)漢口
一月二十三日我來到漢口,方濟會田主教熱心,謙虛又和藹。我在漢口常有拜會,帶些政治作用,就像中國人説的,為給天主教及教友掙面子。
我不喜歡住在列强管制的租借地上。我租了長江對岸的一座別墅。憑窗眺望,彷彿看到一批批傳教士航行這條江中,他們的力量雖有限,卻有萬丈雄心──讓中國人認識基督。在我想像中,看到真福劉方濟與董文學曾渡過此江,為主殉道。也看到兩湖代牧李文秀主教被迫把渡輪權充活動修院,為修士們在江中上課的情形。真是豪氣萬千!
有人説,上海以前在租借的公園門上寫著:「中國人和狗禁止入内。」我在漢口時,和侍從項伯鐸到碼頭散步。看公園的印度人粗魯地想趕走我的侍從。我説了幾句標準的威尼斯話向他抗議,他好像很服氣的走開了。
三月十九日我從漢口發出一封給全體代牧的牧函,一方面問安,另一方面請大家注意今日趨向:
(一)要把握時機,充分利用目前的自由。
(二)新的中國在轉變中,與基督為敵或為友尚在未定之天。
(三)迫切需要開辦好的學校以防止西方唯物主義之毒害。
四月十三日也寫了兩封信給幾位教友,談到應把中國藝術適用在公教敬禮中。所得到的反應是:老傳教士以冷眼相看,但有學問的青年傳教士和中國神父卻表示擁護。
我在漢口駐節期間,主要的工作是準備全國主教會議,我先收集了全國七個教務行政區所分別舉行的各屆會議記錄。為了不曠費時日在不必要的爭論上,仿照各國議會方式先準備好草案,這樣就有了討論對象,開會時針對草案可以修改,通過或否決。
年初幾個月籌組起草委員會。延請了五位中國委員和十一位外籍委員──代長了各地區及各主要修會。漢口王神父抗議中西委員分配不均。我向他解釋,這只是起草,並非表決,他被說服後,工作非常賣力。
五月二十五日,在愉快氣氛中開始工作,只有一人缺席──地區不寧和郵件延誤等因素,一切照法典程序進行,到元月二十三日,暫時告一段落,把研究結果擬成草案條文。
法國領事賴功德是位出色的漢學家和虔誠教友。幫了我不少忙,卻强調外國保教權的重要性。我毫不保留地告訴他,傳敎純粹是超性工作。耶穌建立了一個至公的教會。在法國是法國人的,在美國是美國人的,在中國是中國人的。為解決傳教問題,先盡人力後聽天命。終有一天會變成中國教會──其間可能需要考驗和犧牲。聖伯鐸到羅馬没有法律保障,雖被釘死,但教會卻建立了。
我在漢口一切都習慣了,但心中卻希望能駐節在北京,因為各國使節都在那裡。但是要提防法國。過去教廷和中國曾有過互通大使計劃,最後卻都成了泡影。需等外交上的好時機。漢口田主教有意發動全國主教為代表公署捐款,北京教友也發動全國教友為同樣目的募捐,並希望代表駐節北京。這樣就無外交上的困擾了。我當然樂觀其成。
教友代表來信說:「教宗代表來華,使我們感到與教會結合更為密切,為了知恩報愛,我們願呈獻給代表一個住所,我們雖有足夠的款項,但仍發動全國教友募捐,讓每個人都能分享這恩惠,也是我們一心一德,同一信仰的證明……同時全國教友也都希望公署設在北京……」
我回信說:「你們的信使我想起一六二一年,著名文人宰相徐光啓從北京寫信給羅馬説:『中國教友願意長有翅膀飛向羅馬,因不可能,只好請人帶信向全世教友之父致意,這信很隱密地寄達羅馬。』今天教友可自由地向教宗傳達心聲。……首次獻屋給教會是一六一一年皇帝賜給利瑪竇的陵墓……。我希望公署不要太昂貴,也不要世俗的奢華,最好具中國式風格,理由有二,一為保持各民族的獨特藝術風格,二為表現教會藝術的至公性。我駐節北京没有問題,而最早的傳教士就是在北京工作。真福和德理一三二五年左右曾在北京傳教,有很多人領了洗。在他的日記中曾記載,某日皇帝出巡,路經聖堂的十字架時曾下車向十字架致敬;也接受了和真福的一些水果。六百年後的此時此地,教宗接受了你們獻給的更好禮物……」
教宗也轉來謝函,很高興把代表看成中國人的同胞和家人。
我向羅馬建議,成立一兩個本籍教區的時機已經成熟了;這樣在全國大會上便會有幾位中國教長正式代表出席。
漢口教區有意把長江南岸共十個縣份讓給美國方濟會,我想把其中四個縣份闢為中國教區,而蒲圻正在中心,教會事業已有雛型。我和起草委員會的成員們便放假一天,到蒲圻茶菴嶺一遊。當然没有透露設立教區之事。
風景優美的小山上有座廟宇已改為教堂,廟中老和尚充作教堂廚師,我們在該堂過了一夜。本堂神父説,山中有土匪,希望別來光顧。半夜果然聽到有人走動;我趕快跑去看個究竟;原來是遠道而來,準備天明之後拜見教宗代表的教友。
回漢口後,我設法勸服田瑞玉主教贊成設立本籍教區之創舉。他震驚之餘説了幾個難題後,結論説:「中國神父在中國没有合法地位,也得不到中國官員的尊重。但若羅馬願意,我們只有服從。」
我想,事實構成權利,不能期待一個教外政府給神父一個法律地位。等有了中國主教,政府不會不承認的。戴路加樞機説的好:「一兩事實比一斤法律更有價值。」我不喜歡過於重視治外法權──會讓人民厭惡。
這樣,一九二三年末,第一個本籍蒲圻敎區終於誕生了。最初,中國神父看到教友少,事業不發達,再加上外籍傳教士的煽動,很不滿意。不久也自願放棄漢口,欣然加入新教區。後來在成和德主教領導下,教區頗有進展。
我設法再找第二個本籍教區。有人説袞州韓代牧和獻縣劉代牧思想開明。可是他二人認為時機還不成熟。反而保定的富成功主教幫了大忙。原來保定在拳匪之亂後,教務發展迅速。愛爾蘭遣使會想要分個教區没有成功。我一説分個中國教區,富主教就滿口答應了。這樣,蠡縣敎區──即日後之安國教區便宣告成立。
蒲圻教區是在急就章的情況下選擇的,實力不夠雄厚。蠡縣教區就截然不同了:教友多,事業發達。(圖見85頁)
籌備會結束後,就去參觀真福劉方濟和董文學殉道的地方──武昌東門外的刑場,荒涼而淒慘。有幾個光著身體的小孩及三四頭小豬在水坑裡亂跳。
身邊的美國神父說:「來到中國,就得放棄許多衞生觀念。這些兒童有自然的免疫力。這民族就是這樣演變,這樣健壯的。就像歐美大都市的下層階級一樣。」
在真福被絞死的地方,回想他們壯烈就義情況,真令人感動,劉方濟刑前拒換新衣,他說自己不單是為殉道,也是為贖罪。別為他的死亡而傷心。中國絞刑要經過三次拉緊又放鬆後才死去。我建議把那塊地買下來,建一座聖堂紀念兩位殉道真福。
我以為主教高帽只給權威,不代表學識。我常抓住各種機會,向主教、傳教士、教友或教外知識份子請教,從他們那裡總能得到些實在的東西。站在新中國前,應徹底重新檢討。我向方濟會雷神父(Kovac)請教中國皈依之阻礙,他説了一些因素:
(一)惰性與傳統──由孔子開始,中國人不急著探討人靈和宗教問題。
(二)誤認天主教反對孝道。這和禮儀之爭時禁止祭祖有關。
(三)民族性唯我獨尊,不歡迎外來的事物。拳匪之亂的創傷更難癒合。
(四)重現實之物質生活,得過且過。對老天爺之觀念模糊。
(五)基督教派林立,彼此意見分歧,而自相矛盾的宗教受人輕視。
(六)公教倫理規章太嚴,不准娶妾。
教友有事見傳教士,普通都要叩頭,偶而也有例外,教外人則免。叩頭是不平等條約的產物,傳教士比照知縣禮遇而增加自己的聲望,更希望藉此有助於傳教。叩頭是東方極其隆重的禮節,一位老傳教士告訴我:「中國人的子女每年一兩次向父母叩頭,表示孝心。我們是精神之父,所以才叩頭,表示尊敬。」理由的確不錯,但不能讓我心服口服。耶穌曾親自給宗徒洗腳。而伯鐸也曾辭謝說:「起來,我也是人。」(宗十26)。所以,我們應以基督之愛改良這習俗。後來總算在全國主教會議中取消了叩頭禮。
七月中旬,辭別漢口,再到上海乘船,途經煙臺時,受到羅主教、方濟會和方濟瑪利傳教修女會的熱情招待。最使我不滿意的是掛在聖堂大門的法國旗,居然掛在中國旗和教宗旗中間,未免太過分了。
十七日到天津,文主教率衆歡迎。我原準備微服而行,豈知,還是逃不過各界的盛情迎接。但願歡迎場面中的和諧及團結精神能常保持下去才好。
某傳教士在義國前途報發表了一篇題為「麻瘋之島」的文章中,控訴中國人的殘暴──雖享有共和,但仍不幸福……這批評不公道,也違背傳信部指令,更會招致物議,我向某位主教表達了我的不滿和痛心。
中國教友獻給宗座代表的公署是座純樸、舒適而安靜的中式房舍,屬臨時性質。他們正尋找更恰當的王府。
我在這座公署裡住了三年。歷經革命軍北伐,北洋政府垮臺,北京易主,絲毫没有受到騷擾,也没要求衞兵站崗。(圖見61頁)
我把籌備委員會的全部資料拿出來加以整理,請了幾位神父幫忙,在酷熱的夏天,仍然忙碌地工作,有時汗珠滴在紙上。早晨用聖保祿書信做默想題材,裡面有根本解決傳教問題的答案。
我先訪問前任外交總長顏惠慶博士,他是一位基督徒。他説,西方人好戰而導致中國人對基督教不滿和誤解。我向他解釋戰爭來自唯物主義和國家主義,卻違反基督的精神。
我也去拜訪現任外交總長顧維鈞,表示教宗非常擁護中國,也重視中國文化,我們辦理慈善事業和學校,服務對象無宗教限制,旨在使人認清人生真諦及信仰,尊重合法政權,別無他求。他對成立宗座代表表示非常歡迎。並稱贊公教的各種貢獻。他很贊成公教尊重良心自由的作法。他本人是基督教學校畢業的,而他們的學生都曾被迫作禮拜。
教宗也委任我兼管西伯利亞教會事務。我去拜見蘇聯顧問達夫田(Davtian),告訴他我的身分,也需要到西伯利亞的簽證,希望能看看那裡的天主教會。他告訴我,蘇聯有宗教自由,實際上,他們決定撲滅天主教會。我向他表示教宗只關心蘇聯的宗教利益,對内部的政治無意甘涉,等了幾個月,駐北京的蘇聯大使不客氣地拒絕給我簽證。
我很早就想創立一個本籍神職修會,旨在歸化自己的同胞。在中國的修會全是外籍的,重要職務仍操在外國人手中,他們自然會以外國觀點去看中國事務。
中國修會可在代牧區服務,也可到缺乏神父的南洋及美洲,為華僑服務。他們都應是飽學之士,出版護敎書籍,管理學校,並配合時代需要,為炎黃子孫傳播福音。
昨天公署附近有人自焚,是一位滿清時代的官員,丟官之後不甘受窮而自盡。不少前一代的公子哥兒們,過去遊手好閒,享受特權,一旦權貴喪失,即無法自力更生而淪為社會寄生蟲。不過,北京革命政府讓出皇宮一角供遜帝使用以示對皇帝之尊重,這要比法、蘇的革命溫和多了。
我對勤勞、樸實的中國人頗具信心。雖有混亂局面,並不影響基層的平靜。女人的衣服端莊得像修女。男人的服裝像制服。各處的房舍、用具都是同一色調。世上任何民族都没有這樣的劃一。文學、文字,歷史也都一致。
天主願意的話,中國也能像歐洲那樣的物質進步。在空虚的心靈内,再充滿心靈的慰藉和宗教的神能,使之内外一致,進而以堅强信心認識並愛慕天主,中國民族將是最偉大的民族。
(一)雙樹子
十月初的華北,秋高氣爽。我們乘火車穿過長城,到了塞外,為雙樹子新聖堂祝聖祭臺。下車後本堂神父率教友歡迎。我們乘中國馬車代步。或許孔子也乘過相同的雙輪馬車。在車内須有保持平衡的經驗,否則頭頂就會撞到車廂。崎嶇路上的顛簸滋味,難以形容。
車子過了河,對岸黑鴉鴉的一片人海,旗海,一陣陣鼓掌聲、歡呼聲、炮竹聲不絕於耳。大家跪地求降福。我的腿都麻木了。下車後我還是欣然地降福了善良的教友。
次日教友們一動也不動地參加了宂長的祝聖禮。男女各一邊,大家都領了聖體。在這偏僻的鄉村裡,聽到熟悉的羅馬額我略音調,使人非常感動,這是至一、至聖、至公,傳自宗徒的教會之共同禱聲。雖然膚色、面孔,言語各不相同,卻都是教宗的公民,天主的子女。
第三天,我騎上騾子,越過高山到苦修會去。北京田嘉壁主教創立的這座楊家坪苦修院是座祈禱和補贖的洪爐。中國寺廟林立,僧尼成群,而佛教文學,稍加修改就可以放入教會的神學中。
(二)宣化
我從苦修會下到宣化,宣化教會機構令人驚異,教友老練而虔誠,聖堂也宏偉。我認為可以成為代牧區了。本堂神父住所寬敞又富麗,正可作為主教公署與座堂。這要比歐洲許多主教公署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北京教區已多達三十萬教友,法國神父僅二十三位,中國神父則有一百多位。宣化是北京教區之花園,卻只有三位法國神父,自然不能成立法國教區。若給中國人又捨不得。
這次視察,發現教友慷慨大方,充滿愛心,負責所有餐旅費。可是宴會時,教友只能在旁伺候。趙懷義告訴我說:有些教外縉紳對教會頗有好感,但不願領洗,因為領了洗,反而不能參加宴會了
聖座任命司神父(Sliwowscki)為海參威主教。蘇聯既不給我簽證,透過中國駐海參威領事的協助,總算准許司神父到哈爾濱,我就去哈爾濱為他行祝聖禮。
十月十八日從北京啓程,經過山海關,看到萬里長城。埃及的金字塔若與它相比,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。再加上天壇、皇陵、運河等偉大工程,擁有這樣偉大「過去」的民族,蘊藏了成熟的潛力,不應被人輕視。
(三)瀋陽
衞主教領我參觀了瀋陽。也拜訪了張作霖元帥,據說他出身綠林,後得官運而成東北之王,這不足為奇,歐洲的許多王候伯爵也同樣出身。
張元帥年輕時曾逃難到修女院,也學過要理,所以對教會有好感。他在寬敞的客廳裡接見了我們,座旁有兩隻滿州虎。他身穿中國絲棉長袍,更增加他那超凡的氣質。有些中國將官穿著歐式元帥服,我常覺不對勁。
他以為我和教宗都是法國人,我向他解釋:「以個人身分説,教宗是義國人,以教宗身分説,教宗不是義國人,不是法國人,也不是美國人,應該說他是世界性的人。」
(四)吉林
吉林的高主教和瀋陽的衞主教同屬巴黎外方傳教會。在吉林教區的事業中我特別注意到的是小修院,有位優秀的青年用中文向我致歡迎詞;他後來到羅馬傳大就讀;最後被任命為南京主教,他就是于斌總主教。(圖見85頁)
遇到一位俄國的前上校,他舉止端莊大方,忍痛對我説,他一切都完了,失去了家庭財産,祖國和祖傳的宗教。我告訴他並没有失去宗教,而是找到了真正的宗教。他説:「我的確找到了,我們原來是同一個宗教。國破家亡後,宗教才是我唯一需要的安慰。我要讀書做神父,我已不能為皇帝服務,我還可以為天主效勞。」
以後我寫信給巴黎的專門協助白俄的機構,請求給他幫助。
(五)哈爾濱
我登上一節掛有教宗旗幟的專車到達哈爾濱。二位中國將官代表督軍到火車上來致意。東正教也派一位代表歡迎我,車站上除了政教首長外,還有許多波蘭教友。
哈爾濱是中、日、俄的橋樑,第一次大戰後被中國收回。蘇共卻有意染指。蘇俄革命時,跑來不少難民。其中還有三名修女。我給了她們一些錢救急,答應她們回北京後為她們解決出路。基督教為這些外僑做了許多事。反觀天主教為他們所做的卻有限。
(六)祝聖海參威主教
聖座任命的海參威主教只獲准到哈爾濱,我以兼管西伯利亞教務身分到哈爾濱,為他舉行祝聖主教大禮。為了嚴格地保持宗教本質,没有邀請中、外長官參禮,不能讓共黨以從事政治活動為藉口而阻止司主教回海參威傳教。
我身邊有一份領事帶出的共黨秘密手册,上面要求黨員利用學校、圖書館、工廠向民衆作反宗教宣傳。
海參威有座修院,但不能像過去一樣自由使用,阻力很大。傳信部也補助了修院一些經費。
(七)拜訪東正教
東正教曾派人到車站歡迎我,基督的愛要求我別使他們失望,在神職界保証不會有不良影響的情況下,我就回拜了東正教的梅道地總主教。他有合一的渴望:我告訴他,這也是教宗和教會的期望。教宗尊重東方禮,不必改用拉丁禮,只希望神學思想一致就可以了。
我拜訪了許多俄國教會的司祭與教友,設法探討合一的可能性。有幾位東正教司祭皈依,只是象徵性質,蘇聯的沙皇和教會一齊傾倒了,但群衆的宗教情緒並没有消失。現在急需培養大批東方禮神職人員把這些群衆召回天主教會的懷抱。
(八)俄國教會的皈依
照我研究結果,認為哈爾濱二十多萬俄國人,是最佳的服務對象。可以先建一所東方禮天主堂,作為皈依司鐸和教友的基地。再為蘇聯難民成立一所學校,並建一座東方禮的修院,為培植本籍主教鋪路。當然成立一座圖書館對合一也大有幫助。
不久以後我看到有些計劃實現了,感到非常高興:在中國成立了合一東方禮的聖統制──哈爾濱瑪利諾會的雅伯郎底維作了教會首長,他是位學識豐富,救靈心切的人。